帖顿

【舍卡】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现背，舍瓦视角，有内斯塔×皮尔洛提及

为何还起念动心

怪你名字太熟悉

舍甫琴科没有告诉任何人，早在卡卡到达米兰之前，他就在被窝里偷偷浏览了好多这位未来搭档的信息。

卡卡的关键词不多，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基督教、英俊、巴西人、踢前腰。

其实看下来是有点无聊的，但是舍甫琴科还是日复一日地钻进被窝里偷偷看了，乌漆嘛黑的，他怕自己因此近视眼，球迷无法想象他近视眼怎么踢球，他自己也无法想象。

但是他想，既然卡卡可以做手术，那我也可以。

舍甫琴科不止一次在看不见月亮的黑夜里盯着天花板构思卡卡的性格，他肯定温润如他的眉眼，可爱如他的脸颊，阳光如他的笑容，虔诚如他的信仰。真奇怪，他觉得自己从这个素昧谋面的南美少年身上找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追星感。

但是他知道自己从不追星的，毕竟他自己就是圣西罗的太阳。

卡卡真的来了，他已经对卡卡熟悉到觉得他们已经是数年的好朋友，他想告诉卡卡，嘿，你知道吗，我经常在网络上搜索你的名字，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舍甫琴科只是缩在内斯塔后面，望着卡卡一个一个的与米兰的球员们握手、打招呼，腼腆又带着些紧张的笑容像巴西的热带灌木一样，深深扎根在他的脸上。他越走越近，内斯塔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友好地微笑，马尔蒂尼在后面跟着他，为他介绍每一个人。

“这是舍瓦，卡卡，他是我们队里的前锋，你肯定也看过他的视频了。”马尔蒂尼眼角含笑，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很好，他向卡卡介绍舍甫琴科。

于是卡卡理所当然地向他伸出手，一如既往地带着些拘谨和不安，他说：“Ciao，Sheva.”

舍甫琴科突然被他带的紧张起来，他回应道：“Ciao，Kaka.”声音出乎意料的喑哑，像是一千年都没说话的老树根一样。他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卡卡，没关系，叫我安德烈就好。

卡卡的合练很顺利，在球场上，他就像个自带圣光的足球信徒，眼里除了球，一无所有，舍甫琴科也一样，谢天谢地，不需要磨合，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内斯塔搂着皮尔洛的肩膀悄悄耳语：“血赚了，卡卡是个好小伙子，猜猜贝卢斯科尼睡觉会笑醒几次？”皮尔洛被逗得哈哈大笑，舍甫琴科也应该哈哈大笑的，但是这次他仅仅只是关注了中间半句话，自动过滤了前后：

卡卡是个好小伙子。

他说的没错，舍甫琴科想突然出声吓一吓内斯塔，以往他很喜欢这么做，但是这一次，出于某种不知所起的羞赧，他闭嘴了。

不过，第一场比赛，对阵国际米兰，卡卡就让他们看到了“不那么好”的一面——最起码对对手来说是这样的。

哪怕最温润的翩翩少年在米兰德比的气氛里也会被裹挟得不明所以，怒气上头，一人一张黄牌是裁判对卡卡的警告，但南看台震天的呼喊是球迷给卡卡的勋章。舍甫琴科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真的成了米兰的孩子。宿舍里，因扎吉趁卡卡不在说了一句：“我属实没有想到这孩子这么暴躁——我是说，他脾气明明软软的，在场上却一点都不怂。”内斯塔笑着附和：“完全没料到，竟然是打群架可以带着的人。”

马尔蒂尼一乐，扔了一只鞋过去，准确命中内斯塔刚刚换下的球鞋：“少来，桑德罗，别带坏新人了。”

然而舍甫琴科沉默不语。

因为他料到了，他知道卡卡温和外表下倔强跳动的脉搏，他知道卡卡甜甜的微笑里蕴含几分执着与野蛮，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知的，但是看到卡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圣洁的神明之子纵然风华绝代，也拥有浴血八荒的撒旦之心，他很想告诉更衣室，与他们聊一聊卡卡，但他还是沉默着。

舍甫琴科清楚现在他和卡卡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但是舍甫琴科决定做卡卡的朋友。他深刻感知他的灵魂在卡卡的灵魂外浮动漫游，就像一脚踏进长风巨谷，进不得，退不舍。

他开始有意无意靠近卡卡，每天在打招呼的基础上都会主动多问两句话；训练的时候与卡卡的互动越来越多；在替补席上坐在他身边；装作车坏了，要卡卡送他回家。这对舍甫琴科来说很容易，其实这对每一个人来说都很容易，接近卡卡太过于轻易，根本不需要花什么心思，他那疏离的圣洁不针对朋友，仅仅针对那些意图玷污他虔诚之心的人。

他就这样与卡卡很轻易地成为了好朋友，自然得根本不用刻意为之。球迷依旧叫他核弹头，但是送了卡卡一个新绰号：上帝之子。而另一些不甚喜欢他们的别队球迷则管他俩叫“大小球霸”。

舍甫琴科对此付之一笑，卡卡也不甚在意。不过，舍甫琴科心里的念想更盛，他觉得自己真的就像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卡卡了一样——他甚至能准确说出卡卡上学时候最不喜欢的科目是数学。他把这归功于自己连续几个周趴在床上搜索卡卡的词条，于是他肯定卡卡没有类似的感觉，既然如此，那也不需要开口询问，舍甫琴科不无失望地想着，为自己的沉默不遗余力地找借口，虽然舍甫琴科偶尔能从巴西人的眼眸中读出不一样的东西。

其实舍甫琴科自己根本不知道卡卡眼睛里透出的亮亮的光是什么，他也没有余力去探究。他已经深深陷进自己的泥沼，疯狂地寻求自己对卡卡的那一片空白，他很清楚是有那样的一片空白，真实得就像现在抬头就能看到的米兰内洛一尘不染的天空，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填补。

第二场米兰德比后，卡卡在更衣室磨磨蹭蹭，舍甫琴科心下了然，也陪着卡卡待到最后，等其他人都退出去了，卡卡一边脱球袜一边问：“安德烈，你怎么还在这里？”

舍瓦倚着自己的柜子，东欧人的面孔前是一个大大的喷上去的7，靠近甚至能闻到金属的味道：“因为你有话跟我说。”

“我没有这么说啊。”卡卡笑答。

“我知道你没有说，可是我知道。”

卡卡把脱下的球袜整整齐齐放到脚边的角落，叹了口气，舍瓦看到他漂亮的睫毛垂下来：“安德烈，我数学不好，我不否认当年我踢球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学不会数学。”

舍甫琴科坐下来，静静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我一直觉得认识别人像做数学题，像解一个方程式，必须自己一步一步推算，才能得到最后的结果。有的人难，有的人简单。”

“那么我是属于哪一种呢，Ricky?”舍瓦温柔地笑起来，问道：“我是难，还是简单？”

“你不是方程式，安德烈，你是证明题。”

卡卡认真回答，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斟酌：“你是证明题，我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你，自第一次见面以后，与你的每次接触，就像是印证你在我心里的那个我自己捏造的、并不存在的形象。”卡卡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很奇怪，是不是？上帝会说我们从未见过，但是我好像很了解你，而我对你虚无缥缈的了解，似乎都是正确的。”

“这不奇怪。”舍甫琴科回答，“卡卡，我肯定曾经见过你”。我肯定在几百年就见过你。他想加上这一句的，他发誓这句话就在嘴边了，但是他把它吞了下去。

卡卡扑哧一声笑出来，眉眼瞬间舒展开：“这么说很土，像皮波在酒吧会跟模特儿说的话。”

“但是我是认真的。”舍瓦也笑了，眼睛里却流露出毛子式的笃定。

两人及时在这场谈话滑到令人尴尬的方向之前止住话头，彼此心照不宣转移了话题。卡卡说里诺今天又被桑德罗欺负了，舍瓦回答，那我们明天加入桑德罗吧。

我肯定在几百年就说过爱你，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舍瓦在离开之前都没说出这句话。飞往伦敦的飞机启程前，他给卡卡打了电话，对面声音闷闷的，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后来他迷失在斯坦福桥弥天的浓雾里，核弹头的风采逐渐被腐蚀殆尽，英国的天阴冷阴冷的，永远憋着口气，凝着滴水，没有亚平宁半岛热情洋溢的阳光，也没有家乡铺天盖的爽利的风雪，他其实不太喜欢。远方的伯纳乌欢迎了他们的新援，王子永远都适配白衣，连高傲的马德里也惊艳于他的天人之姿，但舍甫琴科眼里却蒙上一层愁雾。

对于球员来说，转会是机遇更是风险，他了解卡卡，他的根在米兰，只有圣西罗的草坪才能让他开得最艳烈。舍甫琴科一时失笑，他看不清自己，一意孤行远走伦敦，却能知晓卡卡不会是伯纳乌的宠儿。或许卡卡当年也是一样，他早已看透了舍甫琴科的未来，电话里的声音才听起来如此备受折磨。

他和卡卡都逃不过命数两拆的结局。

而卡卡会把这一切看作上天的恩赐，苦难也是上天的恩赐，但是舍甫琴科不感谢上帝，也不感谢苦难，他只怀念曾经的自己和曾经的卡卡。

璀璨的伯纳乌不是他的舞台，当卡卡从神坛坠落，被质疑为水货的时候，舍甫琴科眼角已经长出了细密的皱纹。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圣西罗，然而那里早已物是人非，米兰的辉煌已然落尽，再见卡卡，他在那张曾经恣意飞扬的面容上看到不可言说的沧桑，他猜测自己也是一样，卡卡看向自己的眼光中也带着萦绕不散的悲怆。

球迷期待的奇迹没有出现，他们没能拯救江河日下的米兰，毕竟他早已不是7号，而是76号，卡卡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一脸稚气的孩子。这场短暂的重逢不是救赎，更像是为了向自己轻狂的年少岁月仓促的告别。

舍甫琴科退役的时候，卡卡还在足坛苦苦挣扎，他们已很少有联系，但是舍甫琴科清楚，卡卡心有不甘，不甘心自己有龙腾虎啸的开场，却只余下一个潦草的落魄背影，像个被铭刻在历史上的笑话。其实他也有不甘，但是他没有心气折腾了，在乌克兰的比赛后，他选择永久挂靴。

他希望卡卡永远保持这种隐秘的骄傲，这是卡卡之为上帝之子最后的尊严。然而卡卡与自己的身体对抗了五年之后，最终溃败。

他在北美退役的时候，舍甫琴科打了电话，卡卡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苍老，舍甫琴科几乎要认不出来。他想说，比起你令世人惊艳的过往，我更爱你现在饱受摧残的灵魂。但是他最终只是轻轻叹息:“Ciao，Kaka.”一如他们的开始。

舍甫琴科一如既往地沉默着，把自己那么多年未说出口的话语小心翼翼珍藏起来，在自己年华老去，卡卡不在身边的时候反复练习，反复设想:如果我当时说了会怎么样。他们早已不再年轻，失去为爱对抗全世界的勇气。舍甫琴科终于彻底的老了，他依旧关注着远方卡卡的消息，但是却无力再接连熬夜，也没有与卡卡再次相遇的机会。他只能带着他无穷无尽的沉默和滔天的爱意定居在他断崖下坠的地方——伦敦，卡卡则回到一切开始的家乡，圣保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故人应在千山外，不寄梅花远信来。